2006年7月28日,江蘇省泗洪縣人民法院分別于上下午開庭審理兩件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其中王某等六名被告人平均年齡僅16周歲,因犯尋釁滋事罪、故意傷害罪致人重傷,社會影響很大。坐在審判長席位上的中年人神態威嚴,語言鏗鏘有力,宣讀完判決書,原、被告雙方均表示服判。

不知道內情的人誰也不會相信,這位審判長竟是個動過兩次手術的肝癌晚期患者。

審判長名叫劉繼軍,今年剛40歲,1990年進入法院隊伍,任泗洪法院刑庭庭長已兩年五個月。

他在心里告誡自己:我的精神千萬不能垮,否則我這個人等于已經沒了

2005年10月14日,劉繼軍和同事到臨淮鎮調解一個案子,直到晚上10點多鐘才回來。15、16日是休息日,這兩天他都在辦公室加班。就在16日晚上,劉繼軍突然感覺“胃部”疼痛,吃了止疼藥仍不管用,直疼了一夜。第二天,劉繼軍硬撐著去上班,同事張娟看他臉色蠟黃,額頭上布滿汗珠,勸他到醫院看看。劉繼軍強笑著說,沒事,胃痛,一會子就好了。他拿出了兩片藥,可是端著水杯的手卻一個勁兒地哆嗦,水怎么也送不進嘴里去。同事們見此情景,不容分說把他推進了一輛出租車。

醫院檢查的結果是劉繼軍做夢也想不到的,肝癌!且已到了晚期。這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現實,如同一把利刃捅進了心窩,劉繼軍感到了劇烈的痛。回到家,他把自己一人關進屋里,象傻子似的呆呆坐了半晌,心亂如麻。直到晚上,他的情緒才逐漸平復下來。第二天,他交代好手頭的工作,老老實實地接受了院里籌措的3萬元錢,去上海某肝膽醫院做癌切除手術。

身上蓋著白床單的劉繼軍被推進了醫院手術室,經過幾個小時的緊張工作,醫生從他的體內取出了一個9.8cm×9.8cm,狀如拳頭的腫瘤,他的肝臟也被切除了一葉。這是一個臨床罕見的病例,主刀醫生說,一般患者看到自己的病情如此嚴重,嚇都嚇癱了。可劉繼軍硬是沒被嚇倒,術后第三天,就開始下床“溜達”。他進出病房,給病友們說笑話,講自己過去的辦案故事,給精神不振、情緒憂悶的病友打氣,很多病友在他的感染下,情緒也變得樂觀起來。又一個三天過去了,劉繼軍要求出院,回到了家鄉泗洪。

劉繼軍真的無所謂生與死么?除非他不是常人。劉繼軍非常眷戀自己的生命,但他懂得愛惜生命的方式,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誡自己:我的精神千萬不能垮,否則我這個人等于已經沒了。

給我點事兒做吧,只有工作,才能使我剩余的生命活得充實些

乍離開工作崗位,劉繼軍有些魂不守舍,他每天除了幫愛人燒飯做家務,就是給單位打電話,了解案子的結收情況。12月1日,劉繼軍在家里實在呆不下去了,他騎上自行車,找到院長蘇良波。“給我點事兒做吧!再蹲下去,我會發瘋的。”蘇院長擔心他的身體,說什么也不答應他的請求。“蘇院長,你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可我還是得工作啊。只有工作,才能使我剩余的生命活得充實些。”蘇院長望著劉繼軍近乎哀求的目光,眼睛濕潤了。“好吧,你可以來上班,但我們之間得有個‘君子協定’。一是你必須休息到春節過后;二是不給你分派任何任務;三是對你的上班時間不作限制,你可以隨時來隨時走,但每天工作時間不得超過3小時。如果不答應,你還是老實在家呆著!”

2006年3月1日,劉繼軍開始了“休閑式”上班的生活。上午,他騎著自行車到班上和同事們研究、審理案子;下午,就在家里跟老婆學烹飪,練書法,日子不再那么難受了。5月27日,劉繼軍在愛人的陪同下到縣醫院做復查,復查的結果讓愛人當場欲哭無淚??劉繼軍的腹膜上又長了個4cm大的腫瘤。

還是那家醫院,還是那間病房,還是老地方開的刀。不同的是,床號由28床變成了29床。劉繼軍無可奈何地幽了一默:“看來我離死神又遠了一步。”第二次手術使劉繼軍更加覺得生命的寶貴,住院期間,晚上他利用病友們休息的時間鉆研法學理論,準備參加法官“晉高”考試;白天他用手機了解庭里案子審結情況,反復叮囑同事要注意案件的關鍵證據疑點,要精準把握證人證言,確保每一件案子的質量經得起檢驗,同時要做好“刑附民”案件的調解工作。農民小于的父親因車禍身亡,被告被追究刑事責任附帶民事賠償。因賠償數額問題,案子陷入僵局。劉繼軍躺在病床上,用電話十多次做原、被告雙方的調解工作,當當事人得知為自己主持調解的劉庭長因患肝癌,正在上海接受治療時,很受感動。他們在較短時間內達成了調解協議,原告撤回了附帶民事訴訟。住院期間,劉繼軍用電話先后使3件“刑附民”案件調解結案

我感到對不起父母妻兒,特別是未能為兒子留下點什么

劉繼軍的“生病不影響工作”論是同事們津津樂道的,1999年9月6日,繼軍因連續加班造成眼疾復發。當天晚上,他吊完鹽水剛跨出注射室的門,突然一腳踩空跌倒在地,當時只覺得疼痛鉆心。后經拍片,發現趾骨骨折。醫生將他的傷處打上石膏,讓他在家好好休息。可繼軍讓同事把卷宗材料送到家里,躺在床上閱卷作筆錄。不到一個星期,他開始每天拄著雙拐上下班,還指著自己的腳風趣地說,“它生它的病,我辦我的案,咱倆互不干涉。”9月13日,他拄著雙拐開庭,結果當天結案3件。劉繼軍1995年12月開始獨立辦案,到目前為止,他已審結各類案件近1500件,其中無一件錯案,無一件超審限,無一件引起當事人信訪投訴,案件改判率幾乎為零。因工作成績突出,他曾受到市委、市政府的表彰,也曾被省高院榮記過二等功,他所在的刑庭被省高院評為“創安先進集體”。劉繼軍總覺得這些榮譽受之有愧,他以一種感恩的心態工作著,生活著。

繼軍感到最對不起的是他的父母妻兒,他欠他們的太多了,而且注定這輩子將無法償還。繼軍的父母均年近七旬,父親是共和國第一代軍人,1979年轉業到地方,老人家患有心臟病、高血壓,母親曾因乳腺癌動過手術,二老的身體都很不好。繼軍的愛人十多年前就從糧食系統下崗,連最低生活保障都沒有,孩子初中剛畢業,全家人的生活、就醫、孩子讀書,全靠他每月1000多元的工資,但繼軍從沒在人面前露出一個“愁”字。他家的住房還是1976年糧管所統一建的老式平房,墻體多處有裂縫,一到陰雨天,屋內就會響起“鍋碗瓢盆交響曲”。繼軍原來有個宏偉的計劃,要在這幾年多攢些錢,再找親戚朋友“拉些帳”,把新房子訂下來,將來兒子娶媳婦也不用愁了。現在看來,這輩子是實現不了這個夢想啦。

提到兒子,繼軍的話語里充滿了欣慰。兒子很爭氣,也很懂事,今年中考以711分的成績被一所重點高中錄取,學校給予減免75%學費的獎勵,兒子興高采烈地帶著錄取通知書到上海接父親出院,可他哪里知道,父親得的是絕癥呢?

“我沒有一分錢的家產留給兒子,我只能用我的行動告訴兒子,他的老子是一個頑強的人,一個樂觀的人,一個不會被任何病痛和困難打趴下的人。如果兒子具備了這種精神,我就放心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繼軍的眼睛望著窗外一棵郁郁蔥蔥的小樹,他仿佛看到了兒子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