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年齡漸長,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憶起童年往事。

小時候,我家住的是草房。雖是草房,但收拾得很齊整。房子不大,主屋只有兩間,外間放置家神柜,柜旁就是一張下面儲糧上面做床的睡柜了。大姐早就到臺城求學(xué),這張睡柜就是我和二姐的床了。弟弟則和爸爸媽媽住在里屋。當(dāng)大姐放假回家時,我就得把睡柜讓出來,和弟弟一同擠在爸爸媽媽的床上了

房子雖小,卻充滿了溫馨。

那時的農(nóng)村,不通水電。人畜飲水都是河水,照明得靠煤油燈。其他日子都好過,就是夏天難熬。煤油也不是無限量供應(yīng)的,得省著點用。

我家用的是一種帶玻璃燈罩的煤油燈,夏天蚊子多,這種罩燈可以用來燙蚊子。燙蚊子是個精細活,媽媽當(dāng)仁不讓地成了唯一選手。夏夜,她就像戰(zhàn)士一樣,跪坐在蚊帳中,一旦發(fā)現(xiàn)蚊子的蹤影,立即舉著罩燈輕輕靠近,熱氣一熏,蚊子就掉到罩燈中了。等到整個蚊帳中被清理干凈,媽媽已經(jīng)又渾身是汗了,而手中的罩燈玻璃旁,則全是蚊子的尸體了。此時的媽媽,就像打了勝仗一樣,臉上寫滿了驕傲和自豪。

天熱,夜晚在屋里躺不住。晴朗的日子,幾乎家家戶戶全在外面納涼。講究一點的,先用涼水將門前的曬場澆一遍,再將使用多年的竹床請出來。我家沒有竹床,傍晚時分,媽媽早早地卸下門板,打發(fā)我們姐弟搬兩張長凳放在門口的場上,將門板擱上去,再用清水抹一遍,就是一張簡易的納涼床鋪了。

因為我家門前的空場比較大,鄰居們都喜歡到我家門前納涼。等到天黑,我家門口的場上立刻熱鬧起來。鄰居們吃過晚飯就三三兩兩地涌過來。吃得晚的,有的捧著碗就來了。場邊爬滿了開著大朵黃花的南瓜藤,屋旁長著高大的泡桐樹和楝樹,風(fēng)一吹,樹葉嘩嘩響,大家也就齊嘆:“好涼快的風(fēng)啊!”

我記得,有一個姓徐的老漢特別會講笑話。我們常常感嘆,徐老漢肚子里全是故事。那時候,每次我們都聽得特別認(rèn)真,也常常被他逗得捧腹大笑。一晃多年過去了,徐老漢早已作古,但那種歡樂卻留在我們心里。

吹著風(fēng),聽著故事,夜也就漸漸深了。覺得稍稍涼快了些,大家打著呵欠,各散回家睡去了。夜深了,我和姐姐、弟弟還都蜷在門板上,爸爸媽媽會輕輕叫我們回屋去睡。有時,我懶得動了,假裝睡得很沉,爸爸見叫不醒,只能抱我進屋。躺在爸爸的臂彎里,我心里偷著樂。現(xiàn)在想來,仍是滿滿的幸福!

雖已時過境遷,老家的房子也早就拆了,但家的溫馨與美好永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