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族工齡長了總免不了職業病。我坐了幾十年的辦公室,也落下了比較嚴重的頸椎病、神經衰弱癥,頭暈、失眠是家常便飯。雖經多方治療,卻無明顯效果。妻見我日子過得不舒坦,也到處為我求醫問藥。一日聽人說某醫院配制的藥枕有奇效,立即前往購得一藥枕回來。那天我下班回家,剛打開家門,頓感一股異味撲鼻而來。妻見我回家,丟下手中的鍋鏟,拿出她買回的“靈丹妙藥”向我介紹起來。因距離較近,“藥枕”那種說不出的怪味幾乎將我熏倒。我一向味覺敏感,且特忌異味。聞到那股嗆人的怪味,我脫口嚷道:“味道這么難聞,枕在頭下,我怎么受得了?”妻聽了心中委屈,丟下寶貝藥枕拂袖而去。
  此后的幾天中,藥枕靜靜地躺在客廳的茶幾上,我與妻誰都沒有碰一下,也沒人再提藥枕的事。周末妻打掃衛生,指著茶幾上的藥枕賭氣地問道:“不要,我就扔到垃圾堆上去啦?”我出身貧寒,平時比較節儉,從不肯鋪張浪費。花錢買回來的東西,還沒有發揮它的價值,怎么肯就這樣扔掉呢。所以我想也不用想就說:“先放著吧。”于是,藥枕繼續在茶幾上放著。
  那段時間里,單位事情特多。工作一緊張,我的老毛病又嚴重起來。妻看我那份難受勁兒,顧不得再跟我賭氣,勸我說:“你就忍著點兒,試試藥枕吧!”出于無奈,也出于感激妻的殷殷關切之情,我當晚就把藥枕枕在了頭頸下。說也奇怪,原來感到非常刺鼻的氣味,這時倒不覺得那么難聞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對藥枕的異味逐漸由反感到無所謂,后來就適應了。再后來,竟然對藥枕有了一種依賴。偶爾出差在外,沒有了藥枕,睡覺時反倒有種莫名的失落。
  一日又出差在外,因為旅途勞頓,身心疲憊,晚上看了一小會電視就休息了。可是,睡在旅館生疏的床上,照例長時間難以入眠。于是就東思西想,不經意中想到了藥枕,想到了藥枕的異味,想到了對藥枕異味的反應過程。想著想著,自己都覺得好笑起來。當初對藥枕的味道是那么厭惡,現在卻歡喜上那種味道了。
  失眠的滋味苦不堪言,躺在床上渾身不自在,翻來覆去如同“貼燒餅”。反正睡不著,我干脆披衣下床,拉開窗簾,看著窗外閃爍的繁星,繼續琢磨著“藥枕現象”。由反感到適應,其實也沒有什么值得可笑的,不過是人的嗅覺對藥枕的異味逐漸適應了。就像長期在醋廠工作的工人,別人能夠聞到他身上有股很濃的酸味,而他自己卻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因為他的味覺對醋已經麻木了,如此而已。可是再冷靜地一想,假如我們所面臨的異味不是藥枕或醋的味道,而是對人體有害的氣味甚至是毒氣,我們的嗅覺也如此“隨遇而安”,逆來順受,那將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結果?毫無疑問,輕者慢性中毒,重則危及生命。同樣道理,如果我們的政治嗅覺對社會風氣也這樣不加選擇地適應、接受,那么,我們就會喪失黨性原則,甚至喪失政治生命。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單位、崗位工作、生活,就要適應那里的工作和生活環境。但是,這種適應是對進步的、正義的、光明的、主流的東西的適應,而不是對倒退的、腐朽的、陰暗的、枝節的東西的適應。正相反,對那腐朽落后的東西,我們要堅決地抵制并消滅它。對于肩負神圣使 命的共產黨人來說,就更應如此。既要具備適應環境,尤其是適應在惡劣環境下工作的能力,也要具備抵制、消除各種歪風邪氣,營造積極向上的環境氛圍的能力。問題在于,黨內有些同志的所作所為與此要求恰恰相反。他們對艱苦的工作環境缺乏適應能力,而對于追趕時髦、追求享樂甚至是腐化墮落、貪污腐敗,倒是很能適應。憑心而論,他們的嗅覺并不遲鈍,對社會、單位出現的一些不良風氣也能及時“聞”出異味。只是由于他們的“先進性”意識、“宗旨”意識淡薄了,一事當前,往往只顧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卻把黨和人民的利益丟在腦后,不但不是及時地、積極地去消除這種“異味”,反而消極地去適應它、接受它,有的甚至與之同流合污。其結果可想而知,所在地方、單位的不正之風乃至腐敗現象愈演愈烈。而他們自己也在這種適應、同化乃至推波助瀾中跌進了痛苦的深淵。這是多么可怕、多么值得人們警醒的事情!
  由此可見,警惕嗅覺的淪喪是多么的重要。
  為此,我記錄下這段藥枕帶給我的啟示。當我放下手中的筆時,我所置身的大都市又開始喧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