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雪停了,天異常的冷。老上訪戶老柳還是一大早就踏著積雪來到睢寧法院,因為聽說今天是院長接待日。
  立案大廳門前的雪已經打掃干凈,大紅瓷磚的臺階濕漉漉的,閃閃發亮。一路上的積雪很厚,老柳的腳凍得有些麻木了,他習慣性的跺了跺腳上的雪,就徑直走上了臺階。
  “嘩”,腳下一滑,老柳一個趔趄向前撲去,忽然一雙手拉住了他。老柳就勢抓住那雙手,小心翼翼地走完了那六級臺階。“沒想到這么滑”,老柳嘀咕著,抬頭看看拉他的人,高高的,瘦瘦的,看起來很年輕。年輕人忙著招呼里面的人“當事人來了,你們要提醒一下,或拉一把,防止跌傷人”。
  老柳來到立案庭里邊的信訪室,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到了他手中。沒想到接待他的竟是趔趄時扶他的年輕人。“我是來找院長的”老柳心里猶豫了一下,也許是剛才被年輕人拉了一把的原因,他沒有說出口,而是放下茶杯講起了他的“遭遇”。
  原來三年前,老柳和別人打架,雙方都受了傷,他告到法院,沒想到法院卻判他敗訴,賠了對方醫藥費。告別人反而賠了錢,村里人議論紛紛,老柳感到委屈萬分,以后在村里怎么抬的起頭。“我去告他,我賠錢,天下哪有這樣的理,法院一定收了對方的錢才會這樣的”,于是老柳開始了四處上訪的生活,赴寧進京,進京赴寧,但沒憑沒據,有關部門幾經審查,案子判決也無可指責,折騰了三年,也沒理出頭緒。許多部門的人都知道了老柳的大名,也知道了他的“天大冤枉”,講的多了,漸漸的,見到他都象躲瘟疫似的躲了起來,但一旦認準了理,倔強的老柳就再也不回頭,他像祥林嫂似的,見了誰都要講他的“冤情”。
  年輕人微笑著,溫溫和和的聽他在那里羅嗦。好久了,沒有人愿意這樣耐心的聽他說話,老柳感到雖沒見到院長但今天沒白來。年輕人聽完后又耐心的將他的事一點一滴的分析給他聽:“向你這種情況法律規定…”;“如果設身處地的替對方想一想…”;“鄰里和睦…”;“四處上訪浪費了多少錢,耽誤了多少夏收秋種…”; “四處上訪耗費多少精力,一家都不得安寧…”。沒想到年輕人懂得還真多,也許是年輕人的親和力感染了他,老柳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聽完了這些話,而沒有像往常那樣說不上兩句就發火,就罵娘。也許是屋內暖氣的原因,剛才凍僵的腳漸漸有了知覺,渾身都暖融融的,老柳很舒服的活動了一下身子骨,“好久沒有這樣舒服的感覺了,多久了,上一次什么時候,算算,三年多了,這三年我在干什么呢?哎,當時也就是一口氣不順,但從來也沒有一個人把我看在眼里,哎,自己怎么就這么牛角尖呢?…”堆在心里幾年的石頭忽地落了地,舒坦了很多。
  這時,他柳的杯中又續滿了水,他很愜意的和了口,無意間看到旁邊的飲水機上寫著“便民茶桶”幾個字,一部電話機上寫著“便民免費電話”。走出信訪室的時候,已將近中午了。陽光暖暖的照在遠處的雪地上,“今年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該去看看那幾畝麥子了”,老柳尋思著。忽然老柳一楞,在剛才他差點滑倒的地方,鋪上了一層兩米寬的綠色防滑地毯,大紅色的瓷磚襯著嫩綠色的地毯,象青青的春天的草坪,走在上面軟軟的,穩穩當當的。
  老柳走下了臺階,以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只是后來聽人說,睢寧法院院長姓蔡,39歲,高高的,瘦瘦的。
文章出處:睢寧縣人民法院
文章作者:楊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