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推著自行車走出法院大門，總感覺有人在看我，一轉頭發現，又是那個臟乎乎的小老頭，呆呆的站在法院門口，一雙渾濁的老眼望著我，想說什么嘴唇哆嗦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真煩人，這老頭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起來了，前幾天有一個農業承包糾紛案件的庭審旁聽人群中坐著這樣的一個老頭，他找我干什么？是不是想說情或者打聽案件的判決情況吧，這可不行。

可是我感到老頭的眼神，很親密，甚至特別溫柔。但他見我轉頭看他時，眼光卻怯怯地躲開了。他是那樣的衰老、遲鈍，但身上臟兮兮的，讓我不想接近他。我見他沒說什么就騎車走了。

這天下班后，我剛走到法院門口，老頭就顫巍巍的攔住了我，好象鼓足勇氣似的，又非常窘迫：“大姐，俺想跟你說句話，行不？”

我看到他那十分渴求的眼神，又想解開這幾天心頭之迷，就說：“大爺，什么事啊？”

“俺想問你要一張照片。”

嘿！照片哪有隨便要的，這老頭，有精神病吧？老頭看我驚訝的表情趕緊又說：

“大姐，你可別生氣啊，俺是前幾天村里打官司開庭時見到你的，你跟俺秀妮長得太像了，鼻子、眉毛、眼睛，不，整個兒都像，她也戴眼鏡，她也是個文化人……你給俺一張照片吧，俺帶給妮她娘看一眼，她就能合上眼了。”

“秀妮是誰？”

“是俺閏女，俺就這一個閏女。3年前，她去南方打工，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小孩，可她……她也不會水啊”老人說這話時，哽咽著不斷地搖頭：“3年了，俺不敢對她娘說實話，只說妮在南方掙錢，她娘有心臟病，眼巴巴的盼啊，盼啊，盼妮回來，這回病重了，就想看妮一眼，說死了也安心了……”

“你天天在門口就為這？”我的鼻子開始發酸，聲音沙啞起來。老人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我飛似的跑上樓，打開抽屜，拿出我的一張照片，又飛快的跑下來，雙手將照片遞給老人，老人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捧到離眼睛很近的地方，渾濁的老眼很快漫出淚水，旁若無人地對著照片哭泣：“俺的閏女……”